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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,父亲虽在公社当书记,但收入很少,全家八九张嘴,全靠母亲挣工分。于是,养母猪成了家里主要的经济来源,儿女的学费,过年的新衣……
从猪儿上圈起,母亲就精心饲养。有时,不争气的家伙总惹得母亲臭骂,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跟教训孩子没啥两样。
母猪怀孕后,便成了母亲的重点保护对象。打霜落雪的天气,母亲也会去剥一大背牛皮菜,砍细,煮熟,拌上麦麸米糠,让它吃饱喝足。当母猪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时,母亲也开始掐算产期,眉眼间透着喜气。某个夜晚,母亲突然从睡梦中听见猪娃娃叽叽的叫声,我知道咱家的母猪又产崽了。母亲一夜未合眼,提着煤油灯,守在圈舍旁,忙来忙去。
次日,当邻居从屋后某棵柏树上发现一个用稻草缠着的神秘包裹时,就知道我家母猪生产了。我至今不明白将猪胞衣高悬于树的风俗有何寓意,大概是祈求养猪顺利吧。但伺候大猪小猪却是很磨人的。那段时间里,母亲就给猪娃娃们当保姆,怕粗心的猪妈妈压着孩子,就守着它们吃奶;猪娃太多,不能让有的太好强,更不能让有的太吃亏,手心手背都是肉,得一视同仁。
最急人的是猪妈妈缺奶,小家伙拱得凶,又缺少收获,就吵吵嚷嚷,搅得猪妈妈心烦意乱,就把猪仔赶得满圈跑。这时母亲赶紧去扯一种叫通花梗的草本植物熬汁喂猪,据说它可以医治奶水不畅的毛病。要不,就抓一升黄豆,磨成豆浆给猪妈妈改善伙食,为它催生奶水。母亲把这种只能是逢年过节才舍得用来磨豆腐的金贵东西喂猪,当时就引起过我们的不满。可见,猪妈妈在母亲眼里的分量。
遇上冬天,盆地气候,接连打几天大雾罩,从早到晚,天阴沉沉的,风冷嗖嗖的,看不见一丝阳光。一窝淘气的小家伙把刚换上的窝草又尿湿了,怕它们感冒,万般无奈时,即使是床铺草也得扯去应急。于是,在那段日子里,晒窝草成了母亲最忙碌的事情,经常看见她将老高一背篓窝草背进背出。屋后的山峁上晒不开,就晾在修过枝的桑树上。母亲还告诉我们,窝草是不能晒在院坝里的,因为过往的人多,万一被穿胶鞋的踩踏过,小猪吃奶就会呕吐。大概是它们对于橡胶有一种天然的过敏吧。隔壁二婶家也养有母猪,有更多这类的讲究和忌讳,有时从她家门前过,有种连大气也不敢出的感觉。但她家养猪总是不顺,要么早产,要么产仔少,要么三天两头请兽医。她经常迷信在猪舍上挂点红布条什么的,结果并不奏效。于是,她有些羡慕甚至嫉妒我家猪舍的风水了。想来好笑,养猪这活,有几人能像母亲那样舍得投入呢?
开春,请来骟匠将满月的猪娃阉割之后,再拌些精细饲料喂养它们,不出多久,一群仔猪就长得油光水滑了。于是,母亲决定在某个周末将它们卖掉,因为当时父亲只有周末才能回家。约来的买家在猪儿吃得半饱时,早就瞄准了各自心目中的宝贝疙瘩,听得一声喊,就各显身手,有的抱腰,有的抓腿,不顾猪娃们撕心裂肺的嚎叫,也不管圈里猪妈妈东奔西突的抗议。父亲把秤,一一称量,在乡邻们一声声“书记”前“书记”后的亲切称呼下,这时的父亲总是很大方,把秤称得旺旺的,还少算一两斤,抹去几元几角尾数,那是父亲最为得意的时候,仿佛一个接济众生的慈善家。这时,疲惫瘦弱的母亲站在一旁默不作声。尽管后来母亲埋怨过父亲,但之后又总是辛辛苦苦地把猪儿养大,然后又交给父亲把它们大大方方地卖出去。
在一茬茬小猪猡的叫嚷声中,光阴悄悄流逝,弟兄们渐渐长大,各自安了家,母亲也一天天衰老。终于有一天,患有骨质增生和风湿病的她,常感四肢麻木,腰酸背痛,使用潲瓢也有些力不从心了,于是就不再养猪。从此,关于母亲养猪的记忆便尘封于渐渐远去的岁月之中了。
原标题:母亲养猪
来源:中国畜牧兽医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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