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刚完工,总得先放放味道,现在不能搬进去的。这个地方的租约到7月底才到期,新办公室还有半个月的免租期,不着急的。”
范宇宙可有些急了,说:“我看够呛,这里的空调太差了,天气还要越来越热呢,怎么熬得下去呀?新办公室那边已经全都到位了,你赶紧验收一下,再挑个吉日搞个乔迁庆典,我也去凑凑热闹,然后你们就赶紧搬吧。”他顿了一下,又意味深长地说,“你们这么大的跨国公司,财大气粗的,还在乎那几个小钱?”
洪钧轻松地说:“顾不上啊,这几天太忙了,本来我正打算出去见几个人的,要不是你刚才来电话说已经在路上了,我就会劝你过些天再来,等这阵子忙完了,我再找时间去新办公室看看。”
范宇宙听洪钧这么讲,只好拉下脸皮恳求道:“老洪,实话实说吧,我是为了那笔尾款来的。如果那20%都是我的利润,到我腰包里我也没急用,我绝对不会跑来烦你的,什么时候付都行。关键是我指望着那笔款子往外付账呐,好多当初赊的材料,厂家都来堵着门催了,工人的工钱也得给人家开支呀,他们都拖家带口的。我们已经按合同规定把发票开好寄到上海了,就劳你高抬贵手,最好也按合同在这个星期之内就付给我们吧。”
洪钧见他一副可怜相,心里觉得好笑,却板着面孔说:“当然是要按合同办事啊,合同是你们提供的吧?上面写着的,‘装修完工验收之日起,一周内付款’,我没有违反合同,我还没验收怎么能付款呢?我也没有拖延啊,是你的合同里没有明确规定‘完工’以后几日之内必须‘验收’的嘛。你卖过那么多台机器,这点经验起码有吧?如果把付款条件定成‘系统安装验收之日起’,你安装完了,客户全都用上了,可人家就是不验收,你怎么办?这样的项目、这样的客户咱们都遇到过太多了吧。”
范宇宙哭丧着脸说:“这合同我根本没看,是我那个亲戚弄的,我就没想到你还会这么认真,用这一条把我给拿住了。”
洪钧立刻反驳道:“瞧你说的,好像我成心算计你似的。是我最近的确太忙,抽不出时间去,并不是有意要拖你的款,但如果你要拿合同来催我付款,我就只好也拿合同来和你理论了。”
范宇宙忙赔着笑说:“没有没有,我哪儿能和你拿合同说事儿啊?合同本来就只是咱们兄弟之间的一张纸,做给别人看的,嘿嘿。”然后,他又神秘兮兮地说,“这次都怪我自己不懂好赖,你给个竿儿我就顺竿儿爬了,你给个棒槌我就当针了,都赖我,怎么也不该赚你的便宜啊。”
说完,范宇宙回头看了眼关着的门,再把手包打开,从里面很费力地拽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,探着身子用双手把信封放到洪钧的笔记本电脑旁边,然后一边把已经彻底瘪了的手包塞到身后,一边轻声说:“这次你就别再打我的脸了,以前是我不懂事儿,你就别计较了啊。”
洪钧面无表情,拿起桌上的签字笔,把信封的口挑开得更大些,看见捆扎得紧紧的五沓人民币,交错地挤在信封里。
洪钧把签字笔撂在桌上,清脆地发出“啪”的一声,说:“老范,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,我这个人说话是算数的,我说过好几回了我这次纯粹是帮你一个忙,你怎么还来这一套啊?你如果还想要那笔二十四万,你现在马上把这个收回去。”
范宇宙的面部肌肉有些僵硬,他显然非常紧张,倒不是因为洪钧的拒绝,而是因为他实在搞不清洪钧真正要的是什么了。
洪钧微笑着站起来,绕过桌子走到范宇宙身边,从他身后把手包抽出来,又拿起信封,费劲地塞回手包里,手包被撑到极限,他用双手怎么也拉不上拉链,只好说:“别光看着呀,帮下忙。”
范宇宙不知所措地呆坐着不动,瞪眼看着洪钧终于吃力地把拉链全都拉上,洪钧把手包往范宇宙怀里一扔,坐下说:“咱们之间不需要搞这些,我正好想请你帮我一个忙。”
范宇宙还是没有跟上洪钧的思路,搞不懂洪钧说的帮忙仍然是指拉上拉链,还是另外一个全新的话题,洪钧也不管他,接着说:“我只是想向你打听件小事,对你来说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,你帮我这个忙,举手之劳,对你本人和你的泛舟公司都不会有任何不利影响,你的装修公司也会马上收到那笔尾款,我还欠了你一个人情,怎么样?你不吃亏吧?”
范宇宙迟疑着,他不太相信洪钧的话,便问道:“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验收?”
洪钧笑了,说:“不用那么麻烦,付款的申请单就在我桌上摆着呢,我今天签了字,用不了两三天那二十四万就应该到你们账上了。”他顿了一下,又严肃地说,“我已经去看了一次,小毛病真是不少,我会把意见整理出一个清单,交给我们这儿的Helen,她会要求你们的装修负责人照着做的。比方说,前台正面镶的那块玻璃,印有我们公司标志的,你们从哪儿找的那么低档的东西?尺寸也太薄了,必须换掉。但你放心,这些修修补补,和那笔尾款没有关系,我相信你老范即使收到全款也会抓紧把我要求的那些做完,对吧?你老范总不会让我将来一走进我的办公室就在心里骂你吧?”
老范咧开嘴笑了,说:“老洪你又骂我,我是那样的人吗?你放心,我一定叫他们照你要求的马上改,该换的换,该重来的重来,直到你满意为止,一定不会耽误你搬家。”说到这儿,他又显出一丝紧张,因为他不知道洪钧用这一切究竟想换取他的什么,便试探着问,“你到底想打听什么事啊?不会让我太为难吧?”
洪钧面带微笑地说:“没什么,我就是想知道两个信息,一个是数目,一个是地点。”
7月15日上午,维西尔中国有限公司在其北京办公室新址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庆典,邀请了一些客户、合作伙伴公司、政府机构和媒体参加。在大厦的大堂和维西尔公司所在的楼层都摆有不少各家送的花篮,尚未全面投入使用的新办公室也被装点出一派喜庆气氛。
本来聘请的礼仪公司还策划了舞狮、剪彩、致词等仪式,但最终被洪钧否决了,如果科克能来出席的话,洪钧倒愿意搞得隆重些,哄科克开心,但因为科克临时决定从新加坡赶到悉尼去了,洪钧便不愿意自己出这些风头,庆典的基调就被改成简单、随意。
上海的劳拉、罗杰和广州的比尔都来了,除了露西正在美国总部培训,洪钧的经理班底又聚齐了。洪钧和大家都忙活着接待来宾,一拨儿在大会议室享用着餐点酒水闲叙,另一拨儿被引领着在办公室各处参观,稍后两拨儿再轮换场地。十一点刚过,来宾们便逐渐散去,李龙伟他们有的专程去送几个VIP,大多数人都赶回老的写字楼去吃午饭,办公室里只剩下礼仪公司请的一些打杂的在收拾现场。
洪钧在三三两两往外走的人丛中找到了劳拉,便快走几步赶上去,叫住她:“Laura,别急着走啊,到我未来的办公室坐坐吧。”
劳拉停住脚,看着洪钧,嘴角撇了一下,说:“今天我已经欣赏好几遍了,还要再去看呀?你自己过瘾还不够,偏要拉我奉陪?”
洪钧笑着说:“走吧,这些都是你的心血啊,我一个人独享,不忍心啊,也正要和你说点事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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